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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:萬事隨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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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:萬事隨心

傍晚時分,天上雲雨匯集,很快屋頂瓦片便被滴答聲拍響,天井也落下了一處四方雨幕,將天井下面水缸平靜的水面擊出層層漣漪。

幾尾赤紅錦鯉原本靜靜待在缸底,被這雨滴驚擾,尾巴一甩,不安地游動起來。

一場秋雨一場寒,就快入冬了。

太子巡查歸京受傷一事不得宣揚,趁著陰雨,宮中來的馬車停在了城南驛館外,將蕭憬琛小心運上車,顧雲也跟著一道上車,隔著一層雨幕和雲祁對視一番,周圍繁雜,顧雲的心裏始終平靜不下,雲祁動了動唇沒出聲,對他說了一句“會沒事的。”

雲祁始終安靜地陪著他,只要他回頭就能看到,不知從何時起,這個於他來說始終年幼三歲的男孩兒早已是男人模樣,讓顧雲覺得安心,會告訴他“沒事”,“我在”,“萬事有我”。

這麽一句無聲的話,便讓顧雲有了主心骨。

沒錯,雲祁是他的主心骨,定海針,前世沒有人陪著他,這一世有了,那他就什麽事都不怕。

竹笙對他說的話是十足十的“文雅”,一切皆是從他跟在蕭憬琛身邊這麽多年、以如何詮釋蕭憬琛為利的一番說辭。

顧雲始終沒有忘記,蕭憬琛這一世在他十五歲受重傷時是怎麽“強取豪奪”從質子府將他擄到六皇子府,又是怎麽在冊封太子儀式的當夜就強要了他的。

那個竹笙,就是幫手,備著催/情/藥的幫手。

只是顧雲不屑老是翻舊賬,木已成舟的事情,做了就是做了,可放在心底不代表遺忘。

過去是抹不掉的。

現在雖有一種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既視感,但也多半是蕭憬琛想要迷惑自己的一些方式,若是真的在改過,就應該和自己當面說清楚,背地裏做些有的沒的算個什麽啊。

想要幫自己“金蟬脫殼”,那如果自己沒有先下手為強讓阿爹和雲祁幫自己弄那一出,自己也受了一番重傷,差一點死亡邊緣走一遭,會有今日竹笙所說的“血羅剎替代之計”嗎?顧雲不得而知。

很有可能是同上輩子一樣,他顧雲給蕭憬琛賣命,做著殺人的勾當,還要給他暖床,為他洩欲,再懷上他蕭憬琛的孩子吧。

至於宋葳蕤和教書先生暗通款曲之事,多半沒有竹笙說的那樣錯全在左相那邊,蕭憬琛只是個受害者的形象,不然左相不會因為一個未來女婿,且這個女婿還是未來的聖人,“替”他全顏面,找個“女兒”代替出嫁完婚,還要派人來放冷箭暗殺當朝太子。

著實不合理。

極有可能是左相宋睿有什麽其他的恩怨,才在這個離上輩子太子和太子妃完婚之前不到一年的時間下手暗殺,又或者是竹笙猜錯了方向。

聖人病弱或許與朝堂爭位有關,那麽多與宮中有牽扯,要知道,除了蕭憬琛,一旦聖人病逝,更好掌控的,其實是七皇子。

七皇子還未成年,且因為母妃生產時難產而亡,幼年養在皇後身邊,後來大些了,便自己住在皇子府,性格十分唯唯諾諾,若是推翻一個蕭憬琛,將這麽一個無甚背景的小皇子推上帝位,便能有攝政王直接幹政。

當然,這僅僅是顧雲的胡亂猜測。

……馬車裏。

蕭憬琛額上又洇出了汗,顧雲拿著幹凈的帕子給他一一擦掉,又把他的鬢發順到耳後,掖了掖衣領。

上車前,顧長亭再次為蕭憬琛施了針,現在太子脈象平穩,等到了東宮,夜裏子時再施針一次,便結束了醫者所說的三次施針,靜待太子醒來。

為了確保和禦醫後續治療接手順利,顧長亭也上了車,跟著一塊兒往宮城去。

現在他看著顧雲細致地照顧著蕭憬琛,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,顧雲守著人一天一夜一直沒有合眼,眼裏血絲遍布,他這個做義父的心裏也頗不是滋味。

“別擔心,太子平日裏註意健體,身體底子還是很好的,這次雖然看著兇險,但只要他明日醒過來就會沒事。我的醫術你還不知道嗎。”

顧雲擡著眼看向顧長亭,跳過他的安慰,“您是不是覺得我既有了阿祁又想要他,太過於貪心了?”

不等人回答,他又自顧自答道:“是很貪心。我想要做一片雲,自由自在,不想被囚於一隅,可是一直都不太行,一心只等著,等阿雲成年我們便走,離開京都,離開大黎,去天辰最遼闊的草原。”

顧雲低下頭,手摸在蕭憬琛尚無血色的臉上輕輕摩挲。

“可是,今日辰時,我聽到有人說,這個人為了我做了好多我不知道的事,在對我彌補,在討好我,想要我能改變要離開的想法。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彌補,還是又成了另一種要桎梏我的方式。”

顧雲吸了吸鼻子,“阿爹,您知道麽,我和他有過一個孩子。”

顧長亭驚訝無比,小聲道:“什麽時候?!”明明他的顧雲還這般小,怎的就有過孩子了呢?

“很久,很久以前……就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。但那個孩子沒有留住,在我替他辦事的路上,丟失在了一個雨夜裏。”

馬車外,雨聲一直不停,甚至愈下愈大,劈裏啪啦的帶著秋寒襲來。

顧雲側頭看著窗簾偶爾帶起的縫隙,縫隙裏雨簾厚重,砸在窗欞上的水珠四濺,濺到了他發紅的眼眶,代替淚水沾濕眼角。

“那場雨很大,也很冷,比今日這雨有過之而無不及。明明是在盛夏,我卻覺得寒冷無比,我的孩子還沒有成型便離開了,那曾經是我的念想。”

對於孩子,也對於蕭憬琛的。

“但我的確不能看到他受傷還無動於衷,我發現我的心還是會為了他跳動,明明他帶給我的傷害那麽多,明明我的戀人是阿祁,也只有阿祁能帶給我歡笑。”

“阿爹,我該怎麽辦……”

顧長亭聽到兒子這樣揪心的一番話,久久無法言語,只能伸臂攀著他單薄的肩膀,“對不起,阿爹從未問過你這些,以為你……我不知該如何寬慰你,但我希望你能萬事隨心。阿雲,拿不住的事情,就隨心走吧。”

顧雲破涕為笑:“誰說沒有寬慰啊,我憋在心裏的話,現在不是對您一吐為快了嗎。”

顧長亭特有的蒼老聲音悶著笑了笑,伸手揉了揉他的孩子。

沒人看見,躺在顧雲腿上的蕭憬琛眼角滑落的濕痕。

顧雲覺得手裏一陣濕意,垂頭看了看蕭憬琛,纖長的睫毛顫了顫,然後又用帕子給男人將汗珠擦了擦……

中午那會兒禁軍侍衛已將流民中暗殺太子的犯人揪出,但還是遲了一步,那人當場服毒自盡,信息一下子就斷了,身上也只不過是與流民一樣的破爛衣裳,半點有用的物件也沒有——是個死侍。

對方做的很絕,不論此時暗殺成功與否,都不會留下活口,行事十分縝密。

禁軍和暗衛皆無法,只能先等太子醒來再作打算。

萬幸的是,在回到東宮後第二日一早,蕭憬琛便醒了過來,並且沒有怪罪禁軍和暗衛的失職,期間餘淑妃和餘宰相紛紛來看了他,見他身體恢覆得不錯便放下心來,沒坐多久又離開了不打擾他靜養。

太子這次受傷醒來變得十分黏顧雲,不讓宮人伺候,只想要和顧雲貼貼,洗澡要和顧雲一起,睡覺要和顧雲抱著,就連吃飯也要和顧雲你一口我一口。

以前不敢逾越雷池半步的太子仗著受傷肆無忌憚起來,不僅要顧雲給他穿衣,還要顧雲給他餵飯。

顧雲前面幾日裏還能將就給點好臉色有求必應,到蕭憬琛傷口結痂後,便直接懟了一句:“你手並沒有斷,如果你想,我不介意親手弄斷。”

受傷初愈的太子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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